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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鹦鹉的森林(8)

时间:2014-05-27 17:14 来源:未知 作者:安房直子 点击:



  “就是这只猫带的路吗?”

  水绘微微点了点头。

  “真是一只了不起的猫啊!发挥了鹦鹉和猫两方面的作用。”

  印度人赞不绝口,竟毛直朝水绘身边走了过来。他一脸认真的神色,这样说道:

  “这只猫,能借我用一下吗?我也想去一趟那个国度。”

  水绘拼命地摇头。

  于是,印度人恳求道:

  “想去见一个人啊。”

  听到这话,水绘不禁一惊:

  “谁?想见谁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说呀,叔叔,你是为了谁,才养了白鹦鹉啊?”

  印度人嘟囔了一声:

  “为了心爱的人……”

  “妈妈?”

  “不是。”

  “姐姐?”

  “那么是谁?谁呀?”

  印度人的眼神变得梦一般迷离了,这样说:

  “没看见吗?在那个国度里,没看见一个戴着金色耳环的印度女孩吗?”

  水绘轻轻摇了摇头。

  “身披纱丽,戴着红色的玻璃玉手镯。名字叫思达娥。”

  “思达娥?不是和这家店同一个名字吗?”

  “是啊。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,我的未婚妻已经死了十年了。”

  印度人坐到了地板上,抱住了长长的腿。水绘一边拍着猫,一边也坐到了他的旁边。印度人取下戴着右手小指上的红色戒指,让水绘看。

  “我想把这个送给思达娥啊!”

  那是个大得惊人的红宝石。

  “还没有把戒指送给思达娥,她就死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水绘还是第一次看见大人这样一张悲伤的脸。

  “这猫,可以借你一次。”

  水绘轻声说。

  印度人望着咪,好像有点晃眼似的。水绘把嘴凑到了咪那白色花蕾似的耳朵上:“再去那里一次。把这个人,带到印度女孩的树下就行。”

  她悄声说。然后,又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加了一句:

  “不过,咪,从那里再往前走可不行哟!谁求你也不行,一定要回来哟!”

  咪一下子从地板上站了起来。仰头看了印度人一眼,轻轻地唤了声。接着,就慢慢地朝楼梯下走去。

  “谢谢。”

  印度人双眼闪烁着光辉,笑了。随后猛地站了起来,跟在猫的后面,向地下走去。长长的脚下发出“咚、咚、咚、咚”的声音。水绘就那么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,听着那脚步声在地下渐渐远去。

  从那以后,咪和印度人再也没有归来。

  水绘每天都会到橡胶树的后面来,冲着昏暗的楼梯,唤她的咪。但,地下只有风的声音会“呼”的一下涌上来。

  有时,混杂着风声,会听得见不可思议的脚步声与歌声,还有“思达娥、思达娥”的叫喊声,只是分不清是鹦鹉在叫,还是人在叫。

  但是,终于有一天,连这样的声音也听不到了。是水绘十二岁的那一天,橡胶树后的楼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
  注释:

  ⑥金桂:木犀科常绿小乔木。叶有柄,长椭圆形,革质,有光泽。10月前后在叶腋处束生许多带花柄的橙黄色小花。

《鹤之家》
  是鹤。

  身边全都是美丽的丹顶鹤。

  鹤们激烈地拍打着翅膀,

  从厨房那大打开着的窗口,一只接着一只地飞上了天空。

1

  是从前猎人长吉娶新娘子的那天晚上的事情。

  那是一个秋天。

  猎人伙伴们各自带来了酒呀肉呀什么的,祝贺了一番之后,只剩下长吉和媳妇两个人面对地炉了。这种时候,应该说一句什么逗乐的话才好,长吉一边想着,一边拨弄起地炉的灰来了。

  新娘子的眼皮一下子红了,垂下头去。

  就在这时,从开着一条缝的门外,“簌簌簌”,响起了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。紧接着,就从门的窄缝里传来了一个声音:

  “是来道喜的。”

 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。

  (这个时候了,是谁呢……)

  长吉和新娘子这才头一次互相对视了一眼。然后,长吉起身向门口走去。门外站着的,是一个身穿雪白和服、头上饰着红色山茶花⑦的亭亭玉立的女人。

  “是来道喜的。这是我真心的祝福……”

  一边说,一边把一个扁扁圆圆的东西递到了长吉的手里。

  “哎?”

  长吉不由得双手接了过来,正想问一声你是谁,可是那个时候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
  “刚才是谁呀?”

  新娘子靠了上来,用怀疑的声音问道,可长吉也猜不出来她是谁。

   “啊呀,这样的女人,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啊!穿着白色的和服,头发上插着红色的花……”

  这时,长吉恍然大悟地闭上了嘴,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。

  刚才那不是鹤吧?不是前几天误杀的那只丹顶鹤吧?长吉气喘吁吁地想。

  就在三天前,长吉稀里糊涂地打下来一只禁猎的丹顶鹤。

  一个人走在山道上的时候,从对面山峰的林子里,一只白色的大鸟轻轻地飞了出来,迎着旭日,飘飘悠悠地飞去。是一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美丽的鸟。长吉立刻瞄准了,“砰”的就是一枪。当觉得打中了的那一瞬间,长吉的心头不由得一阵战栗。他觉得刚才打落的那只鸟,头顶上似乎有一个红冠。翅膀的尖端,似乎是黑色的。

  (啊不,红是因为旭日。黑是影子。)

  一边这样想着,长吉一边跑进林子里去捡猎物了。快要灭绝了的丹顶鹤,不可能偏偏就出现在这样的地方!他还这样说给自己听。

  然而,当在林子里的落叶上看到那只被打落的鸟时,长吉的脸一下子变得面如土色,当场就瘫坐在了那里。毫无疑问,正是一只丹顶鹤。射杀这样珍贵而又美丽的鸟的人,是要被罚款的!

  (不,说不定还不只是罚款呢,不是枪被没收,就是坐牢……)

  长吉浑身哆嗦起来了。一边哆嗦,还一边想:幸亏今天是一个人来的。谁也不知道这件事,如果趁早把鹤藏起来,就什么事也没有了。

  长吉心急火燎地就在那里挖起洞来了。他挖了一个深深的、深深的洞,飞快地把鹤埋了进去。

  “真是对不起了!”

  埋的时候,长吉把一朵山茶花悄悄地丢到了鹤的翅膀上。

  然后,长吉就跑了起来。他扛着枪,“噔噔噔”地一个劲儿猛跑。一边跑,他还一边想:今天夜里要是下一场雪就好了。要是下一场厚厚的大雪,洞的痕迹就彻底消失掉了。

  长吉对新来乍到的新娘子坦白了这个痛苦的秘密。

   “对谁也不要说啊!”他叮嘱了一遍又一遍。新娘子把眼睛瞪得大大的,战战兢兢地低声说:

  “可是刚才的那个女人,真的是鹤吗?”

   “嗯,一定是。不管是长相也好,体形也好,说不出来就是有点怪怪的。那千真万确是一张鹤的脸啊!”

  不过,刚才的那个女人却没有露出一点点憎恨的表情。不仅不憎恨,而且还登门来道喜,甚至带来了礼品。

  两个人用煤油灯照亮了那个礼品,出神地眺望着。那是一个盘子。

  是一个漂亮的蓝颜色的盘子,大大圆圆的,没有任何图案。

  “嘿,这究竟是什么烧出来的呢……”

  长吉来回抚摸着光滑的盘子。新娘子也轻轻地摸了一下。那种蓝,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丽的颜色,比晴天的天空的颜色还要蓝。是一种盯着看久了,仿佛会被吸进去的浓浓的颜色。

  (死了的鹤,到底为了什么送我们这样一个东西……)

 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互相对视了一眼。

  蓝色的大盘子,被收到了贫穷的猎人家的壁橱的最里面。一开始,两个人怎么也不肯使用这个盘子。他们觉得丹顶鹤在上面施了咒,看着就害怕。

  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,什么事也没发生,猎人的媳妇偶尔就想用一用它了。光润的天蓝色的盘子,不论盛什么,都会好看吧!她想,尤其要是盛上刚摘下来的水果,那看上去不知道该有多诱人了。

  有一天,媳妇终于下决心把饭团摆在了蓝色的盘子上。接着,就禁不住“啊”的一声叫了起来。不过是麦饭上抹了点盐的饭团,可是往蓝色的盘子上一放,立刻就变得雪白,看上去芳香可口了。媳妇兴高采烈地把它用餐盘端了过去。

  起先,长吉瞥见蓝色的盘子,还皱了皱眉头,可是一看到盘子上盛着的饭团,就忍不住“咕嘟”咽了一口唾沫,把手伸了过去。只吃了一口,长吉就叫道:

  “好吃!”

  还是头一次觉得麦饭团这么好吃!麦饭的的甜味和盐的味道,真是妙不可言。越嚼越香。

  打那以后,两个人每天都用蓝色的盘子吃饭了。不管是什么样的食物,只要一盛到这个盘子里,就觉得好吃了。因为是贫穷的猎人,所以白天的那顿饭,有时不过就是蒸白薯。但两个人从来没有觉得不满足过。

  就这样,自打用上这个蓝色的盘子以后,长吉胖了起来。腿也更有劲儿了,跑起路来,比以前不知道要快上多少了。不用休息,一口气就能爬到山峰的林子上。枪法也更准了,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神枪手。一旦被长吉瞄准上了,绝对逃不了。长吉的猎物多了起来。盖了大房子,还建起了仓库。后来,长吉家竟一连生下了八个儿子。

  “哎呀,没有想到,这竟是一个幸运的盘子啊!”

  长吉对媳妇低声嘀咕道。

  八个儿子,眼看着长大成人了。

 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,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。

  接下来,当儿子们也都各自娶了媳妇、还生下了好几个孙子的时候,长吉因为不大一点的小病,突然死掉了。

2

  好了,就从那个时候起,怪事发生了。

  长吉死的那天,那个蓝色的盘子的正当中,突然浮现出一只鹤的图案。那是一只丹顶鹤。张着美丽的大翅膀,向着东方,悠然自得地飞去的样子。向着东方——是的,长吉媳妇的确是看出来了。尽管盘子放的位置不同,鹤飞翔的方向也就不同,可是鹤头顶上的那个鲜红色的冠,却像被旭日映红了似的。从前,长吉就说过,他在山峰的林子里打下来的那只丹顶鹤,就是正向着旭日飞去的。现在已经成为了老奶奶的长吉的媳妇,每天就这样一个人瞅着那只鹤的图案,过着日子。渐渐地,她就把它当成自己的丈夫长吉了。因为那只鹤的图,是长吉死后,简直就像是剪影画一样浮上来的。

  (是的,这就是他的灵魂呀!)

  老奶奶这样一想,就想到:这盘子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盘子!她想把这事马上就讲给儿子们听,可又突然想到:

  (如果对家里人说起这事,那就不得不把从前长吉杀过丹顶鹤的事抖出来了!)

  就把话头打住了。

  老奶奶回忆起自己嫁到长吉家的那个晚上,长吉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她那个秘密,又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她道:“对谁也不要说啊!”是呀,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啊!蓦地,老奶奶的心里一下子涌起一股异样的甜蜜,她瞅着那个盘子,越发亲切了。

  这一带,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见过丹顶鹤的身影了。也许从前长吉打下来的那只丹顶鹤,是残存下来的最后一只丹顶鹤吧?也许是那只鹤把长吉的灵魂变成了一只鹤,嵌进了盘子里,代替了自己的生命。

  老奶奶对着盘子里的鹤,轻轻地呼唤道:

  “他爹哟——”

  从那以后,为了不让别人察觉这件事情,她就一个人把厨房的活儿都揽了下来。特别是用那个大盘子盛菜,那必定是老奶奶的任务。一盛上食物,盘子上的鹤就被彻底地掩盖掉了。吃完饭,老奶奶又会先把那个大盘子洗干净,收到壁橱里。

  不久之后,老奶奶的三个儿子就上了战场。

  出发的时候,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,因为是猎人的儿子,不用说,个个都是神枪手,而且又有胆量、身体又好,一定能立下战功。

  然而,去了遥远的外国的儿子们,到了第二年,突然就杳无音信了。三个人一起没了音信。

  “出了什么事呢?”

  时不时地,年迈的母亲和三个儿媳妇就会不安地唠叨一阵子。到最后,她们便索性默认了:没有音信,就是最好的音信。

  这样有一天,老奶奶无意中把那个盘子取了出来。只瞥了一眼,她就吃惊得喘不过气了。

  盘子里鹤的图案,一下子增多了。一共有四只鹤了。就在长吉那只鹤的后面,紧跟着三只排成了一列飞翔着的鹤。

  老奶奶抱着盘子,跌坐到了厨房的地上,突然发出了笛子一样的尖叫声。接着,就一个接一个地叫起了儿子的名字,号淘大哭起来。其他的儿子儿媳妇、还有孙子们连忙跑了过来,问她发生了什么事。老奶奶指着盘子上的一只只的鹤,一遍又一遍地说:

  “他们全死了、他们全死了。”

  家里人还以为老奶奶的心情突然不好了。

  随后不久,三个儿子战死的消息就送到了家里。

  即便是这样,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了盘子的秘密,日子一天天过去了。

  不过,这个大家族里终于有一个孩子,察觉到了鹤的图案。

  是曾孙女春子。春子从小的时候起,就受到了曾祖母的疼爱,老奶奶洗盘子的时候,总是在一旁帮忙。老奶奶格外爱惜这个盘子。只有这个盘子洗完之后,会再细致入微地揩上一遍。而且,在收到壁橱里之前,春子还看到,老奶奶还会“一、二、三”地轻声数一遍盘子上鹤的数目。

  春子懂事的时候,鹤还只有十来只。但到了她上学的时候,不知为什么,就觉得多了起来。

  “老奶奶,这个盘子里的图案,原来就是这样的吗?”

  一天,当春子这样问过之后,老奶奶用含混的声音应道:

  “啊啊,是呀。”

  “可是,我怎么觉得多了起来呢?这只小小的,原来就在上面吗?”

  啪,春子弹了盘子边上那只幼鹤一下。想不到老奶奶抓住了春子的手,一张脸变得十分可怕。

  “住手!那只小的,不是你的弟弟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春子吃了一惊。春子四岁的弟弟去年因为吃青梅,死了。

  “为什么?为什么这是弟弟?”

  春子兴致勃勃地追问道。

  老奶奶摇了摇头,一边眨巴着眼睛,一边嘟囔道:“不,因为是一只可爱的小鹤,和死了的小男孩有点像……”说完,就一声不吭地擦起了盘子。

  春子真正知道了盘子的秘密,还是在这位曾祖母死的时候。老奶奶是九十多岁的时候死的。

  于是,在领头的那只长吉的鹤的下方,突然浮现出一只老奶奶的鹤来。春子抚摩着那只新的鹤,一边抽泣起来:

  “老奶奶、老奶奶……”

  老奶奶的鹤和长吉一齐振翅飞翔着。静静地、婀娜地、幸福地飞翔着。

  老奶奶死了以后,盘子图案的怪事仍然不断。

  家族里头,只要死了一个人,盘子上鹤的图,就会增加一个。

  大的鹤也罢,小的鹤也罢,都是从嘴到脚,伸展成了一条直线,向东、向东飞去。不过,与以往一样,发现了这些图案的,还是只有春子一个人。盘子上的鹤,迅速地增多了,多得已经快要数不过来了。飞向远方的鹤头上的红冠,只剩一个小小的点了。翅膀都变成了细细的线,如果不好好地、好好地盯着看,都没法数了。

  实际上,长吉一家这十几年来,遭遇了相当多的不幸。

  “那户人家,接二连三地死人呢!”

  村人们嘀咕着。

3

  春子今年十九岁了。

  白白胖胖的,眉眼长得十分像曾祖母。

  可是,现在这个女孩只是一个人生活在老房子里。没有父母、也没有兄弟。曾经那么繁荣的长吉的子孙,有的死于战争、有的死于疾病,有的去了大都会就再也没有归来,最后仅剩下了一个人,竟是春子。

  去年,一直卧床不起的妈妈死了之后,春子就在家四周的梯田里种了葱、卷心菜,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。

  即使为许多不幸哭泣之后,这个女孩依然乐观。再说,她又是那么的年轻。还有,春子的大喜之日就要来了。

  就要有女婿上门来了。是同村一户农家的儿子。这个肯到无依无靠的春子家里来的年轻人,是一个健康而又心地善良的人。

  举行结婚仪式的那天早上,春子坐在又暗又大的厨房里,悄悄地瞅着那个盘子。现在,春子的骨肉亲人就只剩下盘子里的鹤了。

  春子还记得十分清楚,谁死了的时候,多了哪只鹤。春子指着一只一只自己知道的鹤,悄悄地叫着名字。这是妈妈、这是爸爸、这是曾祖母……这时,春子有一种感觉,仿佛自己也被吸进了这个盘子里,她不由得一阵头晕。她仿佛觉得,鹤的拍打翅膀声、鸣叫声从盘子里头涌了出来。

  “哇啊……”

  春子禁不住用两手捂住了耳朵。

  就在这时,盘子掉到了地上,一声巨响跌碎了。

  春子一瞬间闭上了眼睛。然后,当她哆哆嗦嗦地把眼睛睁开时,脚边确确实实地响起了鸟拍打翅膀的声音。

  是鹤。身边全都是美丽的丹顶鹤。

  鹤们激烈地拍打着翅膀,从厨房那大打开着的窗口,一只接着一只地飞上了天空。数目与盘子里的鹤的数目,完全一致。

  天空是一个蓝蓝的晴天。

  鹤群排着与盘子上的图案同样的队形,向东飞去。向着山峰的林子慢慢地飞去。

  ——丹顶鹤来啦——

  ——好久不见一只的丹顶鹤,成群结队地来啦——

  这个话题,立刻就让村子沸腾了。婚礼的早上,丹顶鹤成群结队地飞来了这件事,简直让村人像看到奇迹一样吃惊。

  “春子,那是幸运的兆头啊!”

  “这家是鹤之家啊!一定会兴旺起来的啊!”

  村人们纷纷口耳相传。春子一边点头,一边想,盘子里的鹤,果然是一条一条的命啊!爸爸和妈妈,还有先祖们,全都是在为我的结婚祝福哪!

  直到现在,春子还珍爱地保留着那时散落在厨房里的蓝色的陶瓷碎片。如果把那些碎片拼起来,就成了一个蓝色的盘子的形状。没有任何图案的一个天蓝色的盘子。


《线球》
  叮当叮当,是那个铃的声音……

  公主抬头往天上看去。

  院子里的树丛对面,出现了一条宛如彩虹般美丽的弧线,

  那不是线球——阿泉的线球飞起来了吗?

1

  公主坐在丝绸坐垫上,这是豪宅最里头的一间房间。

  垂着长长的头发,淡红色的脸蛋儿,如果不是在哇哇大哭的话,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偶人了。

  可是——

  “呜、呜、哇、哇、哇——”

  公主的哭声又大又厉害,与外面的那些淘气鬼没有什么两样。眼泪也不是珍珠,只不过是水而已。两手擦眼泪的动作,也与那些住在穷人大杂院里的鼻涕鬼没有什么两样。尽管这样,啊啊,为什么只有公主不能和小朋友们嘻嘻哈哈地玩呢?公主就为了这个生气,已经哭了大半天了。

  “阿菊——阿藤——”

  公主喊着一直来玩的两个玩伴儿的名字。阿菊和阿藤,是在难得不得了的考试之后,从许许多多的女孩子中间,好不容易、好不容易才挑选出来的玩伴儿。公主和这两个小朋友,每天不是玩过家家儿游戏,就是玩偶人游戏。

  不过,阿菊和阿藤突然就不来了,已经有十天了。

  原因是麻疹。

  这种讨厌的小孩子的疾病正在全国蔓延,不管是阿菊或是阿藤,都病倒了。奶妈怕公主传染上麻疹,就不让孩子出入宅门了。没有了玩伴儿的公主,厌倦了稀罕的玩具、好吃的点心,发起脾气来了,从早上一直哭到现在。

  哭声飞过院子里的假山、树丛,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。这让奶妈也犯愁了,连哄带劝的,最后,还是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。

  “哭累了就会睡着了。”

  可是公主怎么会睡着呢?她哭得越来越凶了。

  “呜、呜、哇——、哇——”

  哭着哭着,公主突然想起了前些天做过的那个梦。

  是一个自己在一片油菜花田里,与许许多多的小朋友玩的梦。有阿菊,也有阿藤。对了,全都是不认识的孩子,一大群!可是,穿着重重的漆木屐的公主,不管是赛跑也好,还是捉迷藏也好,总是马上就输掉。于是,她就抬起一只脚:

  “明——天好天!”

  把右边那只漆木屐给甩掉了。然后,又抬起了一只脚:

  “明——天好天!”

  又把左边的那只漆木屐给甩掉了。白白的短布袜踩在田野的地上时,甭提有多么快活了……

  公主一边抽搭,一边又呆呆地想起了那时油菜花田的黄色。

  就在这时,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:

  “你为什么哭啊?”

  公主吓得肩膀头一抖。然后,就半睁开眼睛,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出去。

  细柱柳的影子里蹲着一个小女孩,正盯着这边看。可是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钻进来的呢?

  “阿菊?”

  一边抽搭,公主一边问。见她不回答,就又问:

  “阿藤?”

  这下,那个孩子又粗又大的声音响了起来:

  “我是阿泉。”

  “阿泉……”

  公主歪着头,她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。于是,她就猛地喝道:

  “到这里来。”

  这时,一个大大的线球,从细柱柳的后面咕碌咕碌地滚了过来。接着,阿泉跟在它后面一边叫着,一边跑了出来:

  “看——呀,好球吧?”

  是一个皮肤黑黑的孩子。穿着一件碎白点花纹布的短小和服,头发归到后面扎了一个结。只听稻草鞋“啪嗒啪嗒”地响着,阿泉跑到了公主面前,又问了一遍:

  “好球吧?”

  那是一个用五颜六色的棉线绕成的大大的线球。而且,芯子里头还装了一个铃。当它一滚起来,叮当叮当,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。阿泉双手捧着那个线球,问:

  “你也有这样的线球吗?”

  公主眼睛瞪得圆圆的,一声不吭。

  公主的线球,虽然是用光洁的丝线绕出来的,但却没有那么多的颜色。各种各样的线球,十个、二十个都不止,但就是连一个芯子里头带铃的都没有。公主老半天没吭声,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,于是,阿泉连连点头:

   “啊,所以你方才才哭个不停啊!我也是一样啊。我想要一个线球,哭了好久好久,最后奶奶才为我绕了这个线球。奶奶挨家挨户地讨来织布剩下来的线头,一段一段地接起来,好不容易才绕出了这个来。”

  “织布剩下来的线头……”

  公主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句难懂的话。然后,就像看一个什么稀罕得不能再稀罕的东西似的,直勾勾地盯着阿泉的线球:

  “用线头就能绕出这么漂亮的线球?”

  她问。

  阿泉笑了,解释给她听:

   “是呀,因为村里织布的线全部用上了。这个蓝色的,是我的和服;这个红色的,是娃娃的棉袄;这黑色的,是邻居奶奶的围裙。这边这紫色的,原来是木炭店女主人的和服,不过,现在变成被子了。”

  阿泉开心地笑了。可是,公主还是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。对于从来就没见过织布的公主来说,想像不出来穷人们是怎样用织布剩下来的线头,绕成孩子的线球的。公主摇晃着长长的刘海,问:

  “什么是织布呢?”

  阿泉眼睛放射出了光芒,这样说道:

  “我现在就让你看吧!”

  说完,她就突然拍起线球来了。

  豪宅那擦得发亮的檐廊下,阿泉的线球弹得老高。

  阿泉用沙哑的嗓子,唱起了公主从来就没有听到过的线球歌。接着,在歌的最后,砰,线球就钻到了自己和服的袖兜里。阿泉用双手捂住袖兜,说:

  “往里头瞧瞧看!”

  见公主呆在那里发楞,阿泉就像小心翼翼地捧着胀得鼓鼓的袖兜,仿佛它是个活物似的,跪在地上蹭了过来,压低声音说:

  “快瞧,在织布呀!”

  公主朝阿泉的袖兜里瞧去。

  看到了什么呢?

  阿泉那碎白点花纹布的袖兜里,有一个小小的、小小的女人,叮叮哐哐叮叮哐哐,正在织布。织布机上是一根根五颜六色的棉线。红的绿的黄的紫的、蓝的、白的、黑的、茶色的……这些彩色的线,掀起了好看的波浪,织成了美丽的斜纹布。

  织布的女人把和服的长袖子,系到了背后。

  “那人是谁?”

  公主问。阿泉笑着答道:

  “是我的妈妈。”

  说完,就猛地抖动了一下袖兜。

  于是,那个女人、织布机、还有布什么的,就都变得支离破碎了。

  “啊呀,全都坏啦!”

  当公主叫着,按住阿泉的手腕时,阿泉的袖兜里就只有一个线球,在像陀螺似的骨碌碌地转动了。公主哭丧着脸说:“没有了!”

  线球从阿泉的袖兜里滚了出来,“啪”的一声,掉到了檐廊上。

  公主红着脸,抱住了那个线球,叫道:

  “这回让我来做一次!”

  阿泉点点头,就又唱起了线球歌。和着歌,公主叮叮当当地拍着线球。歌完了,公主也让线球进到了袖兜里。按住了淡红色的长袖的袖兜,公主的胸口“咚咚”地跳个不停,念咒似的嘟哝道:

  “织布……”

  “真的会有吗?”然后,又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了阿泉。

  “有呀!看——”

  阿泉弯下腰,朝公主的袖兜里瞧去。

  “咦呀——”

  随即就失声尖叫了起来。

   “这样的——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哪!”阿泉叫道。公主急忙一瞧,天呀,袖兜里竟是油菜花田。烂漫盛开的黄花,如同波浪一样在袖兜里连成了一片。

  “太好看了……”

  公主叹了一口气。然后,就突然按住了胸口,说:

  “像以前的梦一样!”

  想不到,阿泉也突然按住了胸口,叫起来:

  “啊啊,像以前的梦一样!”

  然后,就小声这样说道:

  “我呀,前些天做过这样一个奇怪的梦。”

  阿泉讲了起来。

 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,阿泉和一大群伙伴们玩着“占卜天气”的游戏。

  “明——天好天!”

  阿泉叫着,往上踢木屐时,不想腿一下子抬得高过了头,木屐像一只木头鸟似的,飞到对面的麦田里去了。阿泉用一条腿“咚咚”地蹦着,进到田里去找木屐。可是,麦田这么大,阿泉的木屐究竟掉到了哪里呢?找呀、找呀,怎么也找不到。阿泉在又高又密的麦子里不知找了有多久。

  很快,天就暗了下来。

  “阿泉,我们先回家了——”

  伙伴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。

  “阿泉,再见——”

  “我们先回家了——”

  阿泉要哭了。可要是找不到木屐,明天就没有穿的了。

  阿泉在田里蹲了多久呢?

  很快,周围就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的黄色的光辉里了,当阿泉还以为这是黄昏的颜色的时候,她身边变成了油菜花田。阿泉在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的黄花当中,坐了好久、好久。

  (什么时候穿过麦田,走到这里来了呢?)

  一边这样想着,一边打算要站起来的时候,阿泉的眼前噗地飞过来一只木屐。

  “哇!”阿泉跳了起来。

  “找到了

  她禁不住叫出了声。

  可这根本就不是阿泉那只磨得薄薄的木屐,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木屐。又重又亮,漂亮得晃眼……。是的,这是一只漆木屐。

  这样好看的鞋子,阿泉还是头一次看见。红漆上绘着金色的花卉图案。木屐带上还有刺绣。上面还拴着一个非常可爱的银铃。

  阿泉的心一边怦怦跳着,一边悄悄地碰了一下漆木屐。突然,想要这只漆木屐的念头,像口渴一般地涌了上来。就是一只也想要,不,就是只有那个铃,阿泉也想要。

  “明——天好天!”

  就在这时,从远远的对面传来了黄莺一般清澈的声音。脚步声也离这里越来越近了。

  (找过来了!)

  阿泉那时一把就把漆木屐的铃揪了下来,用右手紧紧捏住,霍地站了起来,一溜烟地逃掉了。

  阿泉一次也没有回头。她终究没有看见那只漆木屐的主人是一位多么漂亮的小姐。哪还顾得上那些,一种偷了人家的东西的想法,没命地催促着阿泉的双腿。

  (快点快点,追上来了!)

  阿泉汗流满面,不顾一切地逃着。

  可是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?这油菜花田,跑也跑不完。不不,是越跑越宽了。天呀,竟一直延伸到了地平线!油菜花的黄色,像光的海洋一样照得人睁不开眼睛,连悬在天空上的月亮,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。

  阿泉突然想,自己该不会是在同一个地方踏步吧?于是,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怕传遍了全身。

  ——阿泉、阿泉——

  有谁在喊。(追来了,追来要铃了!)阿泉一下子躲到了花中间。头顶上“阿泉、阿泉”的呼唤声,像风一样飘了过去。

  ……

  阿泉就这样在麦田里待了不知有多久。

  阿泉阿泉,来接她的奶奶的呼唤声听上去,就仿佛是梦中的声音。

  “阿泉,你待在这里干啥?”

  有人敲她的后背,阿泉一下子醒了过来。四下里已经相当黑了。

  “我在找木屐。”

  只听阿泉嘟囔道:

  “找着找着,就飞过来一只漂亮的漆木屐……”

  阿泉睡眼惺忪地抬头朝奶奶看去。奶奶一脸的吃惊,说:“你做梦了吧?”然后,晃了晃头,站了起来:

  “走,快回家吧!”

  阿泉的木屐终于没有找到,阿泉抓住奶奶的手,抽抽搭搭地往回走。梦里的漆木屐实在是太漂亮了,自己那一只磨得薄薄的木屐实在是太不像样子了。

  可是回到家里,双手支在门口的横框上时,叮当一声落下来的,正是刚才那个铃。就是那个圆圆的、小小的、银色的……

  阿泉马上把它捡了起来,心扑腾扑腾地跳着,一个人到屋外细细地打量起来。

  (我是从梦里拿来的啊……)

  阿泉想。这时,一大群伙伴、弟弟妹妹的脸突然浮现了出来,他们都想要这个铃啊,阿泉要把它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。

  当奶奶说要给她绕一个线球时,阿泉就让奶奶把铃嵌到了线球的芯子里。

  “这么漂亮的铃,哪来的?”

  当奶奶问她的时候,阿泉答道:

  “过节的时候捡来的。”

  阿泉说完了,公主飞快地叫了起来:

   “我以前也做过油菜花田的梦哟!在梦里,甩掉了漆木屐哟!一边喊着‘明——天好天’,一边甩掉了拴着铃的漆木屐哟!”

  “真的?”

  真有这样好玩的事情?两个人的梦竟会连接到了一起。而且,梦里的铃竟会在这个线球的里头!

  两个人轮流朝公主的袖兜里里瞧去。

  “看,就是那时的油菜花田。”

  “是的,就是那时的油菜花田。”

  两个人相对莞尔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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