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顶针的夏天(7)
“是的,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野,树木丛生,土地闲置,无人耕种,道路很少。我的父亲常常骑着一匹名叫‘公爵夫人’的栗色母马到布莱兹维尔去。有时当我表现好时,他也会带我一起去,我坐在他的后面,双手搂着他的腰。哎呀呀,他可是个大个子,你搂着他的腰就像搂着一棵大树一样。我们常常直到天黑了才回家,一起骑着马穿过那茂密的黑黝黝的树林总是让人觉得是件大事,就像从事某种冒险活动。
“那个时候这里还有印第安人。我常常和姐姐马蒂一起睡在一张有脚轮的小矮床上。白天的时候,就把它推到父母睡的大床的底下去,晚上再拉出来放在角落里。从我们睡觉的地方可以看到隔壁房间里的东西,那里的炉火正在燃烧着。哎呀,那时过冬天可是件很可怕的事。我们常常被大雪困住,一困就是好几个星期。我们得让炉火一天到晚燃烧着,我记得脚上得穿三双毛袜和好多件法兰绒的衣服,看上去一定像棵倒放着的白菜。在那些寒冷的夜晚,当我和马蒂打算睡觉时,我们会向其他房间张望,那里人影幢幢,炉子的火光闪烁不定,不断改变着形状,就在这时我们突然看见前门打开了。‘看,马蒂,’我小声说道,捏了她一下,‘他们又来了。’我感到几分恐惧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而马蒂则抓住我的手。千真万确,那门开得大了,印第安人像猫一样悄悄地进来了,有时一两个,有时多达十个。他们戴着皮帽子,穿着鹿皮衣服。当他们在我们温暖的房间的炉火前躺下时,我们可以听见他们咕咕哝哝说话和叹气的声音。我们没有等到他们离开就睡着了,他们在天亮前很早就走了,不过我们总会发现一份礼物,作为他们在我们炉边睡觉的一种交换。有时那礼物是鹿的腰腿肉,或者是两只可以炖着吃的野兔,又或者是一篮或一袋麦片。我记得有一次他们留下了一些鹿皮无后跟软鞋,其中有一双小孩穿的,正好是我穿的那么大号的。哎呀,它们穿起来很舒服,也很漂亮,脚趾部位还缝着珠子。记得当它们穿破了时我都要哭了。”
“我也希望能有一双,”加妮特说,扭动着她的裸露的脚趾。“我只想穿那种鞋。”
西特伦妮拉正躺在地板上逗着猫玩,那猫则把爪子盘在身下,高兴地卧在那里大声地打着呼噜。
“曾祖母,讲讲您不幸的时光吧,”西特伦妮拉说,“您知道,在您过十岁生日的时候……”
埃伯哈特太太大笑起来。“还讲?”她问道,“嗯,加妮特还没有听过呢,是吗?你知道,加妮特,我是个非常任性的孩子,总是一意孤行,不高兴时总爱发脾气。嗯,当时在布莱兹维尔只有一家商店,那是家杂货店——”
“它的名字叫‘埃利·金斯勒商店’。”西特伦妮拉插话道,这个故事她早已烂熟于心。
“是的,”埃伯哈特太太说,“正是这样。埃利·金斯勒是个瘦高个儿、没有下巴的男人,不过我们都很喜欢他,因为他对我们很好,每当我们走进他的商店时他都给我们糖果吃。在他的商店里有你想得到的一切东西:马具、食品杂货、论码卖的印花棉布、糖果、鞋、书籍、工具、帽子、谷物、饲料、饰物和玩具,是个非常奇妙的地方。我的父亲常拿那里开玩笑。‘埃利,’他会说,‘你什么时候开始销售牲畜和机车?’
“哎呀,在埃利的玻璃陈列柜里有一只珊瑚的手镯,我猜测它是赝品,但是我认为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。它是用珊瑚珠子做的,上面还悬挂着一颗珊瑚红心。我希望得到它,胜过世界上的任何东西。而我所拥有的唯一的饰物是一串桉树果和玫瑰果。我朝思暮想着那手镯,每次去布莱兹维尔都不大敢进到埃利的商店里去,生怕它已被卖出去了。最后,埃利对我说,‘嗯,那手镯值一美元,不过既然你如此渴望得到它而且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卖出去,我把价格降到五十美分卖给你吧。’